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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全蚀(五)(1 / 1)

易淮记得很久以前他和聂郗成十分难得地吵架了,说吵架其实不准确,但他想不到更准确的词语来描述这件事了。

到底是因什么而起的他记不太清了,就记得聂郗成阴着脸一拳砸在墙上,然后默不作声地拿着东西走了,留下他一个人盯着墙上那点血迹,心里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,堵得难受。

争执之后的冷战持续了整整三天,这三天里他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固执,非暴力不合作,拒绝和这个人说话,拒绝这个人靠近,甚至拒绝跟他有一丁点视线交流。

对一个寄人篱下的孩子来说,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胆的行径了——哪怕收留他的这家人对他很好,他还是时不时地害怕自己惹他们生气被赶出去,因此每一件事都得谨小慎微。

这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聂郗成离开餐厅时冷酷的背影,忽然他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,吓了一大跳的他赶紧过去把它抓在手里。

是那个人打来的。他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跟那个人说话,大着胆子挂断了一次,结果电话安静了不到半分钟就变本加厉地响了起来。

一次,两次……那个人做好了他不接电话就不放弃的准备,无论他怎么挂铃声都会重新响起。

“喂?”挂电话挂到累的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接通了,“……有什么事吗?”

“十二次,你挂了我十二次电话。”仿佛看穿了他想做什么,聂郗成的语调变得格外危险,“不许再挂了!”

“哦。”他呆呆地应下,“我没有……”

事实是他的手指碰到挂断键了,不过他还没傻到亲口承认这种事。

“那你有话要和我说吗?”

他想了很久很久,最后迟疑地答道,“……没有。”

其实是有的,只是现在他不那么想说。

他屏住呼吸等那边的回应,顺便悄悄地把电话拿远了一点,免得又被吓一跳。

“你没话要说那就听我说,我有话要和你说。”聂郗成比他想得要镇定得多,“我……”

聂郗成刚起了个头就不说话了,易淮生怕他出什么事,“你要说什么?”

他们的房间就隔着一面墙,如果把耳朵贴到墙上没准还能听到那边的回声,听到那边开门的声音,易淮心脏高高吊起,接着电话挂断了,他望着手机屏幕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。

明天去问问他好了。他叹了口气准备上床睡觉就听到有人敲门。

“给我开门。”聂郗成的语气不重,可这四个字就是让他浑身一颤。

他想装没听到但还是放弃,太晚了,他刚接了电话,就算是睡神转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。

“易淮,给我开门,我知道你醒着,我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
拖得越久越麻烦,他深吸一口气,硬着头皮过去给聂郗成开了门——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,好似外边站着的不是朝夕相处的少年人而是可怕狰狞的怪物。

门刚开一条缝就被人的胳膊用力撑开,十七岁的聂郗成就已经长得很高了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他不得不抬起头才能对上那双蓄满风暴的深灰色眼睛。

“小混蛋,不是不给我开门吗?”已有了点成年男人模样的聂郗成声线愈发低沉,“现在怎么肯给我开门了?”

生怕他会气得揍人的易淮缩了缩脖子,沉默地倒退一步。

“你害怕我?”知道他这个动作代表什么的聂郗成瞳孔收缩了一下,“你觉得我会揍你?”

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,易淮赶紧摇头,抵死都不承认自己在想什么。

“摇头是什么意思?”然而聂郗成紧追不放,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?”

“我……”他停顿了很久,讷讷地说,“我不怕你。”

他这才注意到聂郗成头发乱七八糟的,看样子是急匆匆从房间里跑过来的,连拖鞋都穿反了。

“你笑什么?”

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,易淮悄悄地收回视线,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,“没什么。”他欲盖弥彰地又补了一句,“真的。”

“我有话要和你说。”注意到他在看什么,聂郗成脸颊上泛起一丝羞赧的血色,“别看了!”

不看了的易淮悄悄把身体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,“那你要和我说什么。”

接下来他做了一件易淮怎么都想不到的事。

他低下头,抵着易淮的额头,强迫他和自己对视,“是我不好,可以请你原谅我吗?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。”

“我得到教训了,你愿意原谅我吗?”

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易淮心里还是有块硬硬的疙瘩,即便没有恶意也还是梗在那里怎么都不让他好受,直到这一刻,所有宛如坚冰的芥蒂都化成一股酸涩的热流。

“我早就原谅你了,而且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。”他小声说,“我不该故意惹你生气。”

“你原谅我了?”

“嗯,对不起。”

话音刚落那人就拉着他的手臂转了半个圈,趁着两人交换位置的间隙关上了房门。

“你干什么?”他惊慌地说。

“还能干什么,这个点该睡觉了,你不困都我困了。”

聂郗成毫无顾忌地爬上他的床,掀开被子躺了上去,再自认大方地留出一半给他,“上来啊,再起不来我就不送你上学,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。”

还没反应过来的易淮瞪着这个厚颜无耻的人——说得好像每天送他们上学的不是司机是他本人一样。

大概是耐心早在打电话那会就耗尽了,聂郗成等不到他自己过来干脆起身把他捞上了床,按着盖上被子,然后关灯。

易淮试着挣扎了一会,可年龄差距在那摆着,瘦弱的他哪里是常年坚持锻炼的聂郗成的对手。

“你睡不睡?”聂郗成隔着被子威胁他。

好不容易从被子里脱身的易淮难得大声地冲聂郗成叫道,“手,手给我看看。”

聂郗成没明白他的意思,把最近右手伸了过去,易淮看了眼就丢开,“不是这只手。”

看这个人半天不动,他就自己动手去拉他的左手。蹭破皮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,他小心地摸着泛红的边缘,“痛吗?”

“不痛了。”聂郗成被他摸得有点痒,强忍着没有笑出声,“早就不痛了。我那时是不是吓到你了?”

易淮摇头,又点头,“有一点,就一点。”

“我那个时候真的气得要死,但我没想过要揍你。我绝对不会对你使用暴力。”聂郗成抽回手甩了甩,“快点睡,心思那么重,黑眼圈都出来了,以为我看不到吗?真是,我要有个妹妹都不一定会这么哄她,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。”

易淮点点头,闭上眼睛,可没过去一个小时就满头冷汗地大叫着醒了过来。

“妈妈!”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,等待情绪平复下来,期间生怕吵醒身边的人,不动声色地往床边上挪了挪,结果就被人拉住了。

“做噩梦了吗?”聂郗成睁开眼睛,将他拉近了一点,能够靠着自己的胸膛。

他沉默着,最后点了点头,“我梦到妈妈了,她向我求救,我问她在哪里她却不告诉我,只说她好痛好冷,让我快逃……”

聂叔叔和江阿姨说他们一直在找她,让他不要担心,可他心底某个角落在说,她被那个人找到了,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。

“不要害怕,就算阿姨不在了,我也会保护你。”聂郗成以为他是单纯的害怕,把他揽得更近,近得都能听到一下下的心跳声,“不要害怕,我在这里。”

抚摸着他头发的手掌很温暖,让他渐渐地又有了睡意。他闭上眼睛,倾听这个人均匀的呼吸声,这令他不再恐惧不再惶然。

——我也会保护你的,哪怕我的力量微不足道,我也会试着去保护你。

这一次他没有再做任何噩梦,安稳地睡到了天亮。

第二天在餐桌上江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,如同早已看穿一切,“和好了吗?”

易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“对不起,让您担心了。”

那边聂郗成下楼的时候还在换校服,高中校服是最常见的衬衣长裤,然而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挺拔帅气。他随便扣了几颗扣子,小半边胸膛都露在外面就不管了,拿起一边他和易淮的书包,“差不多吧,该走了。”

这边易淮吃东西的速度不快,看到他要走了就拼命地把东西往嘴里塞。

注意到他被噎得要翻白眼,聂郗成赶忙端了杯牛奶过去给他顺气,“算了,你慢慢吃,我等你就是了。”

好不容易顺过气的易淮看着挂钟上的时间,“你是不是要迟到了?”

“迟到就迟到,又不是第一次。”聂郗成拉开餐桌椅子坐下,“要我说,早读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存在…………妈你瞪我做什么?”

“臭小子,小心你爸爸回来揍你。”江雪抬起手掌装作要打他,中途自己先笑场了,“算了,看在易淮的份上今天就让你迟到吧,但是下不为例。”

·

——不要离开我。

易淮睁开眼睛,他的心跳得很快。我是谁?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?诸如此类的疑问充斥着他的脑海。

温柔静谧的夜色将他团团围住,在这近乎溺水的黑暗中,他逐渐回想起所有事情的经过。

我叫易淮,那个人是聂郗成。我是为了这个而活着的。我是为了这些人而活着的。

“聂郗成……”他慌忙地拿起手机看了眼,电话早就挂断了。

通话记录长达两个半小时,不知道是自己不小心挂断的还是那边的人主动挂掉的。失望和懊丧一起涌上心头,他迟疑了很久都没有回拨过去。回拨过去他们能说什么,是他自己睡着了让这大好的机会白白流失,是他……

“我能进来吗?”

他这才注意到有人在外面的走廊上,听声音应该是安妈。

“我能进来吗?”

安妈又问了一遍,他嘶哑地说了句进来。

她的脚步很轻,要不是周遭太过安静,这点细微的声音基本上可以忽略,她像一片游魂一样飘到他的床前,摸了摸他的额头,“你在发烧。”

怪不得他浑身发冷,手脚都使不上力气,原来是发烧了。

“是吗?”他疲倦地卷起被子侧过身,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模样展露在她面前,“过一会就好了。”

“不舒服的话怎么不告诉我呢?”

应该是关心他的意思,他非但没有放松,反而警觉得连汗毛都要竖起来。

现在房间里除了他和安妈就没有别人,就算是负责保护他的保镖也得照规矩在附近的房间待命。换句话说,他和安妈正在独处。

安妈是在罗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佣人,从二十几岁的花样年华一直到如今白发苍苍的老妇人,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都毫无怨言地奉献给了这个家庭。

她做过罗冠英的乳娘,亲手照看过刚出生的罗弈,她没有子女和其他亲人,由她抚养长大罗家父子就是她生命中最亲密的那两人,罗弈曾亲口说过,如果让他选的话他宁可让安妈做他的外祖母。

至于罗弈真正的外祖父母……连易淮都知道他和自己母亲那边的关系十分紧张,紧张到见面没有你死我活就能算是融洽了。

“我不想麻烦您,我没事,您回去休息吧。”

安妈不喜欢他,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他就看出来了。

除了一无所知的安德烈,这个家里有谁会喜欢他呢?谁会喜欢害死这家主人凶手的儿子呢?

就算安妈从没把这份厌恶表现出来,他还是害怕对上她的眼睛,生怕在其中看见怨毒和仇恨。

“罗弈让我照顾好你。”

量完了他的体温,安妈还是没有收回手,粗糙枯瘦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,从额头到鼻梁,再到脸颊和耳根,最后落到了他的脖子。

她会掐死我吗?易淮突然觉得很没意思。虽然对她有愧,可他的父亲已经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了代价,他不能死在这个地方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他藏在被子里的手上积攒了一点力气,决定见机行事。即使他不在状态,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。

当然他尽可能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。

“你越来越像她了,眼睛和鼻子几乎一模一样。”

安妈说的话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。

“她”是谁,为什么说他和她长得像?他挣扎着想要起来,要她把话再说清楚一些,但她的手掌心极其温暖,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与慈爱。

“安妈,告诉我,”他发出微弱沙哑的叹息,“她是谁?”

“我叫医生来了,你先睡一会,什么都不要想。”

房间太暗的缘故,他看不清安妈的表情,唯一亮着的是老妇人胸口的银别针,“我不会害你的,我怎么会害你呢,睡吧,再睡一会,等医生来就不痛了。”

安妈沙哑地哼着摇篮曲,他控制不住地闭上眼。在很遥远的从前,似乎有人唱着同一首歌谣哄他睡觉,叫他乖孩子。

这个人又是谁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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